贺兰柔面色绯红，望着李恪的眸光似凝结雾水，深流，“嫔妾献拙了。”
两人相视，情深脉脉，仿若无人。
我端起酒杯，轻轻抿了一口。这酒是往日常喝的梨花白，清甜微冽，最宜女子饮用，此刻入喉，却有些涩涩的，个中滋味难以言说。
说话间又有歌姬进殿，三五人捧着琵琶，边弹边唱，不过是些歌唱太平的应景之曲，填词平庸，唯有清音可赏。
身侧，章素元凝眉，忽道，“今日这橘子怎么酸酸的，没有去年的甘甜。”
“是吗？”赵楚楚讶异道，拈起一枚，葱白的手指将橘子剥开成莲花形，拈起一粒放入口中，宛然一笑，“章姐姐口味越来越刁钻，我吃着跟去年的却是一样的。应姐姐也尝尝。”一面将橘子递于身侧的应颜。
应颜听见，收回望着李恪的眸光，唇角勾起一抹似有若无的笑，神情中有少许落寞，“多谢妹妹。”
她的情形落入我眼中，心中不由暗叹，如此的外露，应颜怕是对李恪用情至深，不然何以落寞如斯。
皇家男儿，荣华富贵，永远有年轻貌美的女孩子对着他微笑，用浑身解数讨他欢心，像扑火的飞蛾一般，前仆后继，吸引着他的眸光跟随。如我，如曾经的应颜，满屋的姬妾，都只是过眼云烟，今日在，谁知明年会不会同安美人一样被驱逐？愿得一心人，白首不相离，不过是痴人说梦，遥不可及。
我自斟自饮，不觉喝了许多。
章素元执起锦帕，拭了拭唇角，执起酒杯，移席向我走来，她今日梳了如意高鬟髻，戴赤金红宝首饰，穿着十二裥的月华裙，裙摆用丝线绣出锦簇花团，雍容华丽，款款大方。“妹妹，你我共饮一杯。”
我浅笑，用宽宽的衣袂遮住口唇，执杯一饮而尽。
章素元笑道，“何妹妹竟是个爽快之人，姐姐有心结交，又怕唐突了妹妹，今日一聚，只觉相逢恨晚。妹妹若得闲，不妨常来采风轩小聚。”
我笑道，“姐姐客气，听闻采风轩外遍植海棠，待到春日花开，妹妹必当叨扰。”
章素元微一抬头，眼风极快的扫过应颜，拿帕子掩了朱唇，道，“听说那日在梅园中，应美人居然挥刀相向，妹妹定是吓坏了吧。”
我微微一笑，“不过是误会，姐姐多虑了。”
章素元没料到我会如此说，微一错愕，便笑道，“如此甚好，我唯恐妹妹吓到，日后再不肯与应姐姐来往。”
我柳眉微挑，笑的恣意，“自然不会。我们都是王爷的妃嫔，以侍奉王爷为要，这等小事，我并不曾放在心上，姐姐也无需挂怀。”
“如此最好。”章素元讪讪一笑，归座。
我自然知道她如今与贺兰柔交好，言语中有拉拢之意。但此景此地，我不愿与她虚与委蛇。人生得意须尽欢，失意又何须苟且。倒不如开怀畅饮，管它今昔何夕。
我知道自己有些醉了，敛了衣袂端然而坐，目不斜视，约束流荡不羁的心神。又看一会儿歌舞已是人静初，筵席散去，李恪自然与贺兰柔携手离去。我与众人一道，低垂眼睫恭送他们离开。
与众人分别后，杏蕊和桃蕊搀扶着我向临月轩行去，大雪早已停歇，满园雪色，有风吹过，柯枝动摇，冻雪扑簌簌落了满头，我纵声大笑，此刻想必鬓发凝满雪珠，似水晶一般剔透莹，如谧山大雨后的树梢，枝枝叶叶都凝着水露。
杏蕊桃蕊紧紧扶着我，生怕我脚滑摔跤，她们紧张的样子令我开怀，故意的挣脱了，一路小跑，将她们甩在后面。